6月17日,第31届养猪产业博览会(广州)上,南方农村报记者在中农威特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农威特)的展台前,发现有该公司工作人员在推销该公司生产的口蹄疫疫苗缅甸98谱系株。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以下简称《防疫法》)规定,口蹄疫疫苗由政府统一采购,逐级免费分发普打。《兽用生物制品经营管理办法》(以下简称《管理办法》)也明确规定,口蹄疫疫苗作为国家强制免疫用疫苗,由农业部指定的企业生产,依法实行政府采购,省级兽医主管部门组织层层分发,农业部指定的生产企业只能将国家强制免疫疫苗销售给省级人民政府与符合规定的养殖场,不得向其他单位和个人销售。
中农威特负责销售的副总经理张云德6月30日向南方农村报记者证实,该公司目前确实生产两种规格的缅甸98谱系株口蹄疫疫苗:一种是政府采购苗,一种是专供集约化猪场的高端浓缩苗,与采购苗相比,后者纯化技术更先进,抗原含量更高。
“我们这种高端浓缩苗已在农业部备案,有相关的红头文件批准,允许销售、流通。”张云德称,各地农业部门可查询到相关文件,但他拒绝直接提供。记者随后联系广东省农业厅畜牧兽医处处长刘付启荣,他称,并未看到所谓的“红头文件”,口蹄疫疫苗流通一律按照《防疫法》与《管理办法》规定。
现行口蹄疫统发苗政策无法满足市场需求,早为行业人士诟病。事实上,一直以来疫苗企业、养户、经销商都通过各种手段突破政策限制,在政府采购强制免疫之下,隐匿着庞大的地下商品苗市场。
地下商品苗供不应求
“我听说上海申联的口蹄疫合成肽苗效果不错,但总是拿不到。”肇庆一养殖户老刘向南方农村报记者反映,按照惯例,他每年都会去兽医站领取统发苗,但不少口蹄疫疫苗应激很大,每次注射猪都叫得厉害,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死亡。“有些应激大的统发苗,领回来直接销毁,根本不敢注射。可想领取合成肽,却总是缺货。”
免费发放的口蹄疫疫苗效果不佳,而境外商品苗又缺少进入境内的合法渠道,这便给口蹄疫疫苗走私与流通留下空间。“我们私下向国内疫苗企业购买,大约一头份4.5元左右,购买走私苗一头份要10元左右。因为需求量大,没有门道,你根本买不到。”老刘向南方农村报记者透露,考虑到成本问题,不少养殖户还是倾向购买效果较理想的国产苗。
据了解,目前国家指定7家疫苗企业生产口蹄疫疫苗,整个产销过程完全采取计划手段,企业按各级政府上报数量生产,产品再按政府计划层层下发,无须考虑市场实际需求调整生产。如此,自然会出现免疫效果理想的疫苗领不到,而应激大的疫苗即使不注射,也要领取。
从中农威特缅甸98株口蹄疫疫苗的销售人员李某的口气,也能体会到此类疫苗的供不应求。“先打款,后发货。2500头份起发,低于2500头份不销售。”
当南方农村报记者咨询如何分辨高端浓缩苗和政府采购苗时,李某表示,目前的包装都一样,以后会设置暗码以便区分。至于先打款后发货的风险,李某直言:“如果嫌贵,你可以去用政府统发苗。”
记者再试探4.5元/头份的价格能否优惠,李某回答:“这是全国统一定价,有好多人想买还找不到渠道呢。”他拿出一份缅甸98株(高端专供)的宣传资料专门介绍,浓缩苗比政府采购苗保护率高。
据调查,目前在市场上流通较多的有,梅里亚动物保健有限公司的走私苗、英特威国际有限公司的走私苗、申联生物医药(上海)有限公司的多肽苗以及中农威特今年3月刚投入市场的缅甸98谱系株,它们的售价分别为8-13元/头份、8-13元/头份、0.8-1.5元/头份和4.5元/头份。
上报存栏量有潜规则
口蹄疫疫苗由政府统发,费用由财政负担。不同地区,各级财政负担比例不同。中央财政对一、二、三类地区的补贴比例分别是80%、60%、30%,剩下部分由省财政与地方财政分担。一类地区包括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海南、广西、湖南、湖北；二类地区包括天津、河北、山西、辽宁、吉林、黑龙江、江西、河南；三类地区包括广东、北京、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
具体到广东又分珠三角地区与非珠三角地区。珠三角地区,中央财政、省级财政、市县地方财政承担比例分别为,30%、20%、50%,非珠三角地区为,30%、40%、30%。
财政补贴比例不同,地方政府对上报存栏量的态度也有着微妙的变化。由于地方财政对统发苗负担比例较高,在珠三角,如肇庆、广州、顺德、江门等地,地方政府往往少报存栏量。
“我们都是参照去年的统计数据上报存栏量,通常会少报三分之一以上。”某市相关负责人向南方农村报记者透露,报多了,不但增加财政负担,也增加兽医部门的工作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中央财政补贴比例较高的地区,地方政府则倾向于多报存栏量,多余的疫苗可通过各种渠道向其他地区倒卖。
一方面,是少报存栏量造成的市场需求空间；另一方面,是高报存栏量造成的源源不断的供给。据知情人士介绍,广东是倒苗最严重的地区。养殖户所买的所谓“浓缩苗”或“高端苗”,不少是广西、河南倒卖而来的统发苗。
据透露,到兽医站领取口蹄疫疫苗的大都是散养户,不少大养猪场只是作为政治任务领取,之后掩埋销毁。有知情人士估算,广东使用采购苗的养殖户大概只占40%,还有60%的市场缺口。广东每年生猪出栏量3600万头左右,按每头猪每年免疫两头份口蹄疫疫苗,即使按最便宜的0.8元/头份计算,这个市场有近2000万元,如果按4.5元/头份计算,则高达近亿元。
在利益驱使下,不少商家铤而走险,从省外或省内获得疫苗,倒卖给养殖户,从中赚取利润。“光鼎湖就有4家兽药店销售口蹄疫疫苗。”一知情养殖户透露。
强制免疫能否引入市场机制
虽然业内人所共知地下口蹄疫疫苗市场的存在,但即使动物防疫部门经常进猪场抽查抗体,也分辨不出疫苗的来源。有抗体,只能代表进行了免疫,不证明使用了政府统发苗。“我们也想查流通苗的来源,但目前只能检查免疫率。假如免疫率合格,我们无权过问养殖场疫苗的来源。”某市动物卫生防疫监督所工作人员向南方农村报记者介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