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头仔猪死亡损失百万 疫苗销售被指违规

两个月前，常德津市两家生猪养殖场出现仔猪大量死亡事件，到目前，已有约2000头仔猪死亡。

两家养殖场仔猪死亡都发生在哺乳母猪接种疫苗之后，且使用的是同一家公司所产的疫苗。

兽药的运输、销售、使用等环节都有相应的严格规定。尽管仔猪死亡与此疫苗是否有关系尚无直接证据，但销售环节无资质已被相关部门确认。

值得注意的是，哺乳母猪所接种的疫苗向市场客户推出始于去年下半年。根据兽药管理规定，对新兽药设立不超过５年的监测期，且生产企业应当在监测期内收集该新兽药的疗效、不良反应等资料，并及时报送兽医行政管理部门。

津市发生此次事件已两个月，相关方面希望生产企业尽快派人前来调查。

噩梦袭来

曹国祥的养猪场位于津市渡口镇的一座大山里，方圆几公里都少有人居住，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是养殖的绝佳场所。曹国祥在这里已养了5年的生猪，从来没有发生过生猪大量死亡事件。但今年6月起，曹国祥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

6月初，猪场里刚出生不久的仔猪出现拉稀、黄白痢、全身苍白的现象，在针对附红细胞体、腹泻等治疗后都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一天早上，曹国祥像往常一样到猪场查看，眼前一幕让他不知所措，出生半个月左右的仔猪大量倒在了猪舍里，有的甚至整窝整窝地死亡。

此时，津市魏祥瑞的养猪场也出现同样的情况，仔猪腹泻、死亡。

“刚开始我以为是一般的流行病。”曹国祥说，为了挽回损失，他咨询了很多专家，均被诊断为无药可救。

到目前，两家猪场已经有约2000头仔猪死亡，其中，曹国祥的养殖场500头，魏祥瑞的养殖场1450头，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0万元。他们担心这些数字还会不断上升。

曹国祥、魏祥瑞碰头后，发现了一个蹊跷的现象：两家养殖场的仔猪死亡都发生在哺乳母猪接种疫苗之后，且使用的是同一家公司所产的疫苗。

这种“高致病性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活疫苗（TJM—F92株）”（简称蓝耳病疫苗）由新疆天康畜牧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康公司）生产。

出事后，曹国祥很快与天康公司湖南分公司总经理张杰取得联系，请他到猪场看了现场，并拍照片取证。之后，曹国祥把两头没死的仔猪委托张杰送到湖南农大作了检测。经检测，结果是流行型腹泻。

“这在养猪场是一种很常见的病，并且可以治疗。但是我们的仔猪现在无药可治，原因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曹国祥说，他对检测方式也表示不满，“如果怀疑疫苗问题，就应该做全面检测，如果只做流行型腹泻的检测，检测结果肯定也是一样的。”

曹国祥告诉湘声报记者，最开始接触这种蓝耳病疫苗是去年9月左右，他被兽药经销商请去汉寿县参加了一个产品推荐会，“当时有四五十个经销商和养殖户到会场，听专家介绍疫苗，感觉这个药确实不错。”

当地养殖户取得疫苗有两种渠道：一是使用政府采购的免费疫苗。但在大多数规模养殖户看来，很多兽药都需要低温冷藏运输，政府提供的都是省里统一采购，再到市、县、乡镇，最后才到养殖户手上，无法保证用药安全，一般都是养殖散户使用，而养殖大户并不太愿意使用这类疫苗。另一种就是直接向厂家购买，曹国祥养殖场的生猪以前接种的进口蓝耳疫苗，均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今年3月28日，在澧县一家药店老板高某强烈推荐之下，曹国祥购买了400头份蓝耳病疫苗，规格为10头份/瓶，每头份价格为9元，这个价格比进口药便宜一点。

接种之前，曹国祥曾多次咨询厂家的相关技术人员。天康公司湖南分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曹国祥，刚配种15天之内和配种后90天以上的怀孕母猪不能接种此类疫苗，其他时间段都可以，防疫后不会对母猪造成任何影响。即使在刚配种15天之内和配种后90天以上使用，也只可能会导致流产、早产，绝不会发生其他疾病。

根据技术人员的指导，曹国祥给已产下仔猪的母猪接种了疫苗。

但结果让人很意外。

无关疫苗？

高致病性猪蓝耳病（HP-PRRS）是由猪蓝耳病毒变异株引起的一种急性高致死性传染病。仔猪发病率可达到100%，死亡率达到50%。随着蓝耳病疫苗的研发生产和使用，其安全性问题一直存在争议。曹国祥和当地畜牧部门多次取证检测，均无实质进展。

上海农科院一名周姓教授分析推测，天康公司的蓝耳病疫苗是一种高致病的弱毒活疫苗，给哺乳母猪接种后母猪一直在散毒，刚生下来的小猪因为要靠吃母乳而产生各种抗体，7天以内吃奶的小猪因为还没有产生母源抗体，但由于母猪的散毒通过哺乳的过程传染了仔猪，仔猪免疫力下降，导致不该爆发的疫情（流行型腹泻）全产房爆发。

这一看法，也得到湖南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余兴龙教授的认同。他在看过生病仔猪的样本，并做过检测后说，“流行型腹泻是导致仔猪死亡的直接原因，但接种疫苗很可能是诱因。这些都只能是猜测，如果要完全检测出结果，是很麻烦的事情。”

天康公司的技术总监汤博士与曹国祥妻子的通话录音中，汤博士承认：“我不否认这是打疫苗导致腹泻死亡，我们这个药正常情况下会有这个突发病……”

津市畜牧兽药水产局接到情况报告后，立即成立了工作小组，并多次到两家养殖场实地调查取证。

该局一份《津市市规模猪场与天康疫苗公司纠纷汇报》资料分析：蓝耳病疫苗注射入体内后，它会和野毒一样穿透胎盘侵害胎儿；也可能因为动物自身问题，包括饲养环境、健康方面，假如动物身上处于隐性感染或者亚健康状态，注射蓝耳病疫苗后，诱发其他病的发生，导致死亡。

津市畜牧兽药水产局副局长雷虹介绍，经过检测，没有发现天康公司蓝耳病疫苗有问题。“疫苗都有相关手续，属于正规疫苗。”

但他说，此批疫苗在储存、运输、使用方面是否存在不当操作，从而导致病情，暂时还不确定。

按有关规定，疫苗的运输必须用冷藏箱，领取疫苗时必须配置相应的冷藏设备，疫苗在运输过程中，疫苗发放、运送、接收人员要进行温度监测记录等。

一般动物疫苗必须在零下十几度左右保存运输，而天康公司这种蓝耳病疫苗的保存条件只需要控制在2到8摄氏度，这也有效解决了低温运输问题。但此批疫苗在全过程中是否存有操作不当，相关部门正在调查。

在我国，相关检测必须三方（厂家、受害者、畜牧部门）到场采样封存。相关专家表示，因为此次事件发生后，时间已过得比较久，检测结果并不一定正确，很难达到预期。

“建议私下调解，如果养殖场需要，我们马上联系送检。”雷虹说。

事实上，曹国祥和魏祥瑞已多次到长沙找天康公司湖南分公司交涉，对方的答复是“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药的问题，要拿出证据再来找我们”。

魏祥瑞说，作为一个普通养殖户，很难取得权威性的证据。尽管两人多次带样本到多处检测，希望得出一个权威的证据，但到目前仍然没有头绪。

“我联系了一家检测机构，说如果要全面检查，费用要好几万元，太高了，我们也在犹豫是不是需要检测。”曹国祥说，家里还剩有疫苗，他想再给母猪接种，把出问题的仔猪再拿去检测。

但有专家提醒，因为养殖场已经出现病情，如果再使用，可能会因病毒变异或形成抗体，从而达不到预期效果。

销售存疑

尽管仔猪的死亡与疫苗是否有关系尚无直接证据，但养殖户对疫苗厂家的宣传与经销商的销售资质提出了质疑。

天康公司一份宣传册在介绍“天蓝净”蓝耳病疫苗时称，“安全，高效，不留尾巴”、“是唯一没有免疫抑制作用的蓝耳病疫苗”，并且标注了免疫程序：“经产母猪一年可以进行3到4次的普免。”所谓普免，也就是说在任何时段、任何猪种都可以免疫。疫苗产品说明书上说：“屠宰前30天禁用、阴性猪群、种猪、怀孕母猪禁用”等字样。

近期在长沙举行的一次产品推荐会上，一名黎姓教授在会上说：此疫苗相比其他蓝耳病疫苗最大的优势是“带毒时间短，7天就没有了”。

但在曹国祥看来，猪场发生的事件，疑似因为在使用疫苗7天后，仍然出现仔猪死亡。

在曹国祥的猪场，湘声报记者看到，打过此疫苗的母猪胎盘中出现了“木乃伊”。曹国祥告诉湘声报记者，这就是蓝耳病毒引起的死胎。“如果像宣传中所说的那样高效，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也就是说，此疫苗没有治蓝耳病的功效。”

根据《兽药管理条例》第三十一条规定，兽药广告的内容应当与兽药说明书内容相一致。也就是说，天康公司有宣传与实际药效不符的嫌疑。这一点也得到了津市畜牧兽药水产局的认同。

而另一个事实已经查清，经销商高某没有《兽用生物制品经营许可证》，属于无证经营。但高某称自己仅是代理商，只负责配送，不能作为经销商处理。

“每次药物都是通过物流公司配送，我就买了两次，一次给了曹国祥，一次给了魏祥瑞。”高某在畜牧兽药水产局的笔录中说。

“如果是代理商，责任就小一些；如果是经销商，责任就会很大。”雷虹说。

一位曾从事过该兽药销售的知情人士透露，天康公司的药品是由湖南分公司发给经销商销售，并不是直接从湖南分公司发给养殖户。

曹国祥也说，之前的兽药款都是直接打给高某个人账户而不是天康公司，这也佐证了高某是经销者，而非代理商。

经省兽药局查询，天康公司湖南总代理信德腾飞公司属于正规公司。

雷虹表示，将按有关规定，对经销商高某进行严肃查处。

为何无证经营者可以顺利从天康公司湖南分公司拿到疫苗？据天康公司相关负责人介绍，公司在去年才开始向湖南拓展市场，人员还没有完全跟进。

天蓝净疫苗是天康公司自2013年10月开始向市场客户渠道推出，而之前主要是通过政府采购。

《兽药管理条例》第二十一条规定，国务院兽医行政管理部门，根据保证动物产品质量安全和人体健康的需要，可以对新兽药设立不超过５年的监测期，生产企业应当在监测期内收集该新兽药的疗效、不良反应等资料，并及时报送国务院兽医行政管理部门。

目前，相关部门正在与跟天康公司联系，希望尽快派人前来调查。

生猪养殖行业市场一直不稳定，经常是亏一年，平一年，赚一年。曹国祥介绍，今年上半年猪肉行情不好，养殖场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每年的这个时候是产仔猪旺季，这时的仔猪刚好在过年时销售，赶上一个好价钱，才能弥补一年的亏损。但目前绝大部分仔猪都发病死亡，后期损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