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白高价肉十多年不变 肉商称食品公司利润过高所致

12月9日清晨,电白水东上排垌市场。15元一斤的瘦肉,16元一斤的排骨,十多年无法撼动的猪肉价格,并未因多方的关注而产生变化,电白猪肉价格纹丝不动。

或许还有些眼熟,看到记者打听猪肉价格,肉商更加谨慎,“不买就别问”。“如果敢乱说话,别想再卖肉”,类似的话,肉商这几天听了很多遍。

12月3日,本报报道《电白猪肉为何这么贵?》引起多方关注。12月4日,一个由该县政府办公室牵头的“电白整顿生猪市场工作小组”(以下简称“整顿小组”)成立,着手平抑猪肉价格。

接下来的一周,即便如该小组所宣称,“采取了很多措施”,但电白老百姓却没有看到肉价发生的变化。依然坚挺的猪肉价格,让吃了十多年高价肉的电白百姓“已经失去希望”。

“电白猪肉高价运行,唯一出了问题的地方就是肉商。”电白整顿猪肉市场工作小组如是称。

“我们的利润远没有那么高,是食品公司在垄断。”肉商喊冤,“进价高,不卖现在这个价格,根本无法生存”。

随着南方日报记者调查的深入,食品公司收取回扣、低进高出等现象逐渐浮出水面,利益相关方却依然各执一词。电白猪肉降价,到底动了谁的奶酪?

■记者观察：为什么不赶快“动刀子”?

电白猪肉价格为什么这么高?电白老百姓问了十多年。

由县食品公司这个国营企业来统管猪肉市场,可以净化市场,减少私宰肉等。这是一个好的出发点。

但电白县食品公司在政府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增加了电白特色的“自选动作”———统购统销。此举则导致生猪流通成本被人为抬高。对于某些既得利益者来说,可谓黄金万两。

应该说,减少私宰肉,电白初衷不坏。但不应赋予作为企业的食品公司统购统销的特殊权力,否则有民争利之嫌。

10多年来,电白猪肉居高不下,掏了谁的腰包,饱了谁的私囊,耐人寻味。

正如电白老百姓所言,拿人的手软。手软了,当然很难真正给电白肉价“动刀子”。

电白肉价依然坚挺

整顿小组表示,“三两天将肉价降下来是神话”

“这些肉商,即使将猪肉白送给他们,他们照样卖高价!”几天调研后,电白整顿生猪市场工作小组认为,肉价高并非源于中间环节食品公司,他们剑指猪肉商:肉商占着高利润。

整顿小组副组长、电白县物价局党组副书记肖辉勤表示,该部门多次召集肉商开会,进行诚信教育和引导,“动员”他们降价,但由于缺乏强制性措施,而肉商的利润也没有达到“暴利”的界限,大多数时候,晓之以情并不能撼动市场肉价。

肖辉勤表示,物价控制缺乏刚性依据。价格如果没有监管好,责任在物价部门。但物价真想采取措施,却又无法可依。

根据相关规定,市场经济环境中,政府部门能做的仅是报告、监测、分析和公布,无权进行限价。

“怎样降下来,对我们也是个新课题。”虽然电白县政府有关部门认为已经找到高价的“症结”,但由于问题出在独立的市场主体身上,肖辉勤坦承,政府目前找不到行之有效措施,让降价立竿见影。

但是,价格也并非铁板一块。

肖辉勤透露,物价部门加大力度巡查市场,在电白各大市场设立信息员,及时反映猪肉价格变化,并将每天的肉价“滚动”向上级部门汇报。

“这一措施效果明显”,新价格上报措施带来的变化,让物价部门很满意。

根据茂名市物价局官方网站,12月3日电白水东市场瘦肉每斤16元,4日立刻“降”至每斤14元。

但物价部门也坦承,降低的2元,只是加权每日下午收市时的肉价平均后的结果。

与其说是变化,不如将其视为心灵安慰。对每天早晨走进菜市场的电白老百姓来说,他们要面对的依然是高价猪肉。

整顿小组最终得出结论:要想降价,关键在于肉商压缩利润空间。但政府目前又缺乏有效措施。

整顿小组的工作人员说,《南方日报》的报道客观反映了电白县猪肉价格现状和成因,但如何探索长效、有效机制,尚需时日,“三两天将肉价降下来是神话”。

肉商：食品公司利润过高

电白整顿生猪市场工作小组的说法,在肉商看来却“不堪一击”。整顿小组目前的措施,在肉商看来“没有打中靶心”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肉商表示,“电白卖肉的”并不比周边同行贪心,之所以卖这么高的价格,根源在于进价环节,水涨了船自然高。

这是因为电白生猪流通,比起周边地区,多了一个“官方中介”———电白食品公司。正是从食品公司这一环,电白肉价开始上涨。

以电白邻近的茂港区为例,当地一位普通肉商可直接从养猪户手中收购生猪,然后到政府定点屠宰场检疫、屠宰,进价在6.2—7元左右。

在电白,不算相关税费,肉商从食品公司批发到的猪肉至少要7.9元一斤。食品公司从养猪户手中收购这些猪时,最好的瘦肉型猪,每斤收购价仅在6元左右。这样算来,光这一进一出,每头猪食品公司利润至少有150元。

这仅仅是食品公司利润的开始。

每天清晨,在电白食品公司排队的肉商,要先到开票处“抽”一张价格单,单据上有不同的数字,这个数字就是当天肉的进价,每张票据不同,有可能相差2元之多。

一位罗姓肉商透露,如果肉商想拿到低价肉,想“抽到”低价单,必须给食品公司“好处费”,一头猪至少150元。

“用便宜价格单进的猪,每头至少要便宜200元”,因此,即使花150元的“好处费”,肉商也不会亏本。

为了赚取更多利润,猪肉的税收也被人做起文章。

在茂名市区,加上屠宰、检疫、纳税等环节,每头猪大概需花费50元左右。而在电白县城这一数字跃至100多,在其下辖的多个镇区,这笔费用更是达到150—170元,“根据猪的大小,有所浮动”。

该肉商透露,在很多屠宰场,只见杀猪和检疫人员,税收部门根本“不进场”,由食品公司“代征税”。

而电白的屠宰场,都隶属于电白食品公司。这一笔只有“销售发票”没有税票的开支,肉商们断定“进了食品公司的钱包”。

层层加价下,电白肉商输在了“起跑线”上。

以一头200斤的生猪计算,比起周边的肉商,电白肉商至少要多支付300元。

由于屠宰场是以“总猪肉”购进猪肉,而腩肉、肥板这些部位虽然卖不起价格,却占到三至五成。为了弥补在进价上多出的成本,电白肉商不得不提高瘦肉和排骨价格。

对于政府所提及的高利润空间,罗姓肉商坦承,由于零售价较高,电白肉商赚得比周边同行稍多,但每头猪至多多60—80元。“比起食品公司‘垄断’带来的利润,肉商的利润不值一提!”

食品公司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人提出,取消县食品公司统购统销职能,让肉商和养猪户面对面交易。对此,电白县整顿小组表示,此举并非对症下药,因为食品公司并非电白高价肉推手,责在肉商。然而,他们认定的肉商抬价行为,目前却并没有行之有效的限制措施

电白肉商喊冤,他们称,要想降价,得打七寸,食品公司才是“罪魁祸首”。

1999年,广东省《关于进一步贯彻落实〈生猪屠宰管理条例〉有关问题的通知》指出,生猪屠宰厂的经营要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进行,防止一个企业法人及关联企业在同一个行政区域内独家经营所有的屠宰厂。同时,实行生猪屠宰与生猪的经营及新鲜肉品销售分开。

这一文件,在电白的实践中,形同虚设。南方日报记者了解到,电白县各镇区20余定点屠宰场,全部属于电白食品公司一家所有,他们既杀猪,又收猪,还卖肉,被很多老百姓戏称为“全能选手”。

“我们不能否认他的作用”,电白市经贸局何一生局长表示,电白县工业基础薄弱,食品公司作为当地唯一一家国营企业,得到政府的“照顾”,但也发挥重要作用。

2008年,电白食品公司纳税额约在1000万元,占到全县税收8%以上,这个纳税大户,现在解决当地1300多人就业,每年还要接收将近20个退伍兵和大中专毕业生。

除此之外,在电白官方的语境中,食品公司的统购统销,可以最大限度杜绝私宰肉上市,让电白老百姓吃上“放心肉”。此外,食品公司的保价收购,能保护养猪户积极性。

然而,不容否认的是,在电白以外的地方,食品公司这一计划经济时代的“遗物”,早已失去统筹市场的功能。

即使没有闲置,大多数食品公司只是通过市场竞争获得“定点屠宰”资格,做“杀猪”生意,收猪卖肉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成为过去。

何一生透露,历史上电白曾经像别的地方一样,“放开”生猪收购,但打白条、压低价格、私宰肉等马上抬头,“这也正是食品公司规模运营能避免的现象”。

电白食品公司的独树一帜,电白老百姓自有解释,“食品公司和有关部门每年可私分2500万元”。但这一说法,遭到所涉部门和食品公司极力否认。经贸局称,该局只是监管部门,不参与任何分红和提成。

对于未来餐桌上猪肉的价格,电白老百姓并不乐观,“都高了这么多年,政府不可能伤筋动骨。”

耐人寻味的是,在该县整顿小组名单上,除了经贸、物价等职能部门,南方日报记者还意外地发现了县食品公司的身影。

作为电白猪肉市场价格的主要影响者,食品公司同样参与了此次价格整顿,给人一种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的感觉。

“将猪肉批发价每斤降低了2至3毛钱”,电白食品集团公司副总经理田业飞表示,食品公司从源头上降价,力图平抑市场价格。

3毛钱,与电白猪肉每斤15—16元的高价相比,显然是杯水车薪,但田业飞表示,作为一个企业,在保证全县人民吃到“放心肉”的同时,也需要盈利,“能做的只有这么多”。